2018年12月2日 星期日

這一晚,不是公主,卻也徹夜未眠




2016年夏天,去日本參加了一個非常青春的音樂活動。雖然是音樂節,既不是Fuji Rock,也不是Summer Sonic,而是Summer Sonic東京場兩日中間的午夜場,由Hostess Club所舉辦、名為「HOSTESS CLUB ALL-NIGHTER」的午夜演唱會。晚上十點入場,隔天清晨五點結束。不少朋友,不論年紀比我年長或年輕,聽到我要去參加的活動,大家說的第一句話不約而同都是:「這活動好青春。我已經沒體力做這種事了。」

HOSTESS CLUB ALL-NIGHTER」開出的完整演出名單很吸引人,我又很喜歡Ásgeir的現場表演,而且我對於午夜演唱會實在好奇不已。不過真的要為了聽Ásgeir特地去這一趟嗎?考慮許久,或許是Adam Levine為電影《搖滾青春練習曲/Sing Street》創作暨演唱的"Go Now"聽久了有洗腦功效("And I say go on and on and on/Do all what you can do/Were never gonna go/If we dont go now/Youre never gonna know/If you dont find out"),總之躊躇再三,我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出門去。即使偽裝青春,又如何? 

少得可憐的年假掐緊使用,最後選定紅眼班機出發,深夜出門,深夜返台,敲定四天三夜的緊湊行程。

久未感冒,萬萬沒想到卻在出發前幾天中標。雖然趕緊看了醫生、吃了藥,但到了出發當天都還咳個不停,夜裡咳醒。為了保險起見,去機場前還特地再去看一次醫生。醫生又量了一次體溫,說我還是有點輕微發燒,根據我改變的症狀換了新藥,同時叮囑要「多休息」。

事實證明,依照我的行程,醫囑完全執行的部分只有按時吃藥、多喝水,「多休息」是不可能的任務。  

在飛機上雖然有睡著,但熟睡的時間感覺應該不長。抵達時,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悶熱之氣,接著陣陣大雨襲來。在小雨中將行李送到旅館,轉身再準備出門已是滂沱大雨。躲雨這事對行程短暫的旅人來說未免奢侈,於是乎,我照樣撐傘在大雨中行走,前進既定行程。  

接近中午時分,天空大放光明,溫度也節節升高,熾烈陽光將稍早還能扭出水來的褲子完全曬乾,甚至濕透的鞋子也開始變得有點乾燥。下午再回旅館辦完入住手續,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好好梳洗一番,只得匆匆稍事整理,換了衣服鞋子,再趕赴和多年未見的日本朋友的約會。 吃了簡單的晚餐,接著又喝了一杯黑咖啡,心想應該足以支撐接下來的不眠之夜。和朋友分開之後,原本估算可以悠閒地晃蕩到活動場地,豈知我一時粗心坐錯火車,但在兩位好心外國人的幫忙之下,還是順利抵達終點車站。

到了車站,裡裡外外、黑壓壓一片的人潮真是非常可觀。眼看就快到了十點,我急忙奔向會場,找到兌換門票的地方、領取了手環。顧不得外頭各式紀念商品,只遠遠地瞄了一眼,盤算著或許中場時間再來瞧瞧。進入會場裡面,順利找到要聽的舞台,不但搶到第一排欄杆位置,而且剛好Ásgeir正在彩排(其實我一開始太緊張,把彩排誤會成正式表演。之前那次來台的表演我因故錯過第一首歌,一直覺得扼腕)。這一就定位,我就沒再離開,頂多是移往更好的中間位置。表演之間的空檔,除了等待、拍照、稍微上網瀏覽,還吃了感冒藥。當中還遇到有人來問我這場是不是Deerhunter?顯然是歌迷跑錯舞台。

Ásgeir一開場,立刻覺得「還好我來了。」魯恩符文的投影超酷,歌聲還是一樣美好。他沒有閒聊幾句,也沒有入境隨俗、現學現賣幾句日語,每唱完一首歌都接著一句「Thank you」,我的身後傳來「卡哇依」的讚嘆之聲,讓我忍不住覺得一個粗獷的彪形大漢講Thank You,到底是哪裡「卡哇依」?

第二場登台的John Grant真是處處令我驚奇。一個印象中就是高大魁梧的大叔,竟然扭腰擺臀如此自然,而且簡直動靜皆宜,自彈鋼琴自唱"Vietnam"相當感人。表演中有段小插曲他的表演請來一位日本音樂家一起伴奏,不過不知是樂器本身還是喇叭關係,其實聲音不是很明顯。台下一位外國觀眾在他們短暫停歇時朝台上大喊聽不清楚,John Grant問了一下音樂家,然後說了,I fucking have no idea of what shes talking about 雖說在這種不是把演唱會比照馬戲團華麗表演設計的演出上,藝人通常不太注重舞台服裝,不過,John Grant以一種看似剛從健身房運動出來的裝扮登場也有頗趣味也太隨性家常了

等到John Grant表演結束,我準備移往另一個舞台,此時轉身回頭,才赫然發現後面塞了滿滿的人。場地內的人真的很多,許多人或坐或躺在地上,還有不少人索性睡在地上。這場景,我只能想得到用奇妙來形容。

人多,洗手間當然也是頗可怕。在洗手台旁的兩個外國女生畫了濃妝,早就糊成一團,頻頻抱怨天氣熱、汗流浹背,害她們的妝都花了。我聽了忍不住抬頭,彼此互視苦笑。我原本擔心僅稍微梳洗過的我會臭氣薰天,但是在會場的所有人個個滿身是汗,彼此的汗臭味和黏膩不相上下。結果大家都一樣臭,我也沒什麼好在意自己了。

換到另一個舞台,大概還聽到了最後五分鐘的Dinosaur Jr.的演唱。雖然只聽到一點點,但依舊能感受到他們極具爆發力的歌唱,可惜我分身乏術,兩個同時有表演的舞台只能二選一。到了接下來的Savages登台前,我也順利地擠到前面的位置。這是一個我不甚熟悉的樂團,但之前預習的歌曲感覺不錯,很期待現場的感覺。這個女子搖滾樂團的主唱氣勢十足,一上台就完全掌握台下的觀眾,使眾人為之震懾。不同於我前面聽的兩場表演,Savages主唱就入境隨俗用日文打招呼。在演唱"..." (我現在忘記歌名)之前,還告訴觀眾要"Don't be afraid and embrace yourself"。這時我後面又傳來「卡哇依」的讚嘆之聲,而我再次忍不住覺得如此霸氣的女主唱,加上剛才那番講話的內容仍舊陽剛味十足,到底是哪裡「卡哇依」了?難不成「卡哇依」是日本人的內建語彙嗎?

Savages的表演最後請來一名日本藝人加入吉他演奏,此時現場氣氛嗨到高點,一名日本女生幾近瘋狂地從後面往前擠到我前面,非常激動地吶喊跳躍。看來是個死忠樂迷(這場表演結束後,她非常心滿意足地離開 XD)。這名日本藝人在台上的表演超級狂野,帶動全場直至沸騰的情緒。事後查證,這名樂手是Bo NingenTaigen Kawabe

表演結束通常也是人群有些變化的開始,這次搶到了一手欄杆。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空氣裡盡是黏膩,雖然兩三次站得有點腿軟,但與其說想睡覺,我可能更想好好洗澡。到了四點多,Temples終於登台,一掃先前台下等待不耐的煩躁,立刻再度帶動大家嗨翻天。如同上一場Savages,主唱一樣也會「kon ni ji wa」(こんにちは)和「a ri ga do」(ありがと),偶爾和台下互動,比方問大家: Are you tired?雖然全場熱烈回答No,但老實說,當下的我已經覺得有點頭昏,真希望他們趕快唱完,不要再聊天了!

五點多表演結束,工作人員開始有效率地將觀眾往場外疏散,察看有些坐或躺在地上的觀眾。我到了此時才想起演唱會紀念品,不過所有販賣飲食、紀念品的攤子早就已經收攤,我只好將希望寄放在伊勢丹百貨的臨時櫃。這種午夜演唱會經驗很難得,實在很想買個紀念品以資紀念。

仔細想想,雖然無法完整聽完八個樂團/藝人的演出,但是,把聽了起碼五分鐘的Dinosaur Jr.以及串場DJ演出的Matthew Herbert也算進去的話,其實我聽到的也還是很多嘛!或許是音樂節的關係,大家表演時間都相當準時,完全沒有安可。

散場時,一波波人潮湧向車站,車站再次人滿為患,附近的Lawson便利商店也塞進了滿滿的人,排隊結帳都繞了一大圈。雖然人多,仍舊順利擠上車,終於在換車的時候有機會坐下。此時距離我上一次坐著的時候,應該是十幾個鐘頭前的事了吧。從晚上十點一路站到隔天早上午五點多,自己都覺得很猛。

回到旅館,片刻不容地的洗澡洗頭,終於能清爽見人,趕緊到餐廳用了簡便的早餐。如此馬不停蹄而不敢小歇片刻,是因為接下來十點,另一個一樣久未見面的日本朋友約好了要一起一日遊。等到朋友前來會合,我這才發現自己講話不僅沙啞,而且已經幾乎沒有聲音。

這一整天,出乎意料,我倒是沒什麼打瞌睡,只有坐在電車上時很容易恍神,兩三次朋友話才說完,我都只能歉然地請她再說一遍。我們一起晃蕩到晚上,在我回旅館前,繞去東京車站的地下街稍微逛了一下。可惜時間不夠,動漫、圖畫書人物商品專賣店只能挑重點逛,輪到了Snoopy Town專賣店,此時距離打烊前大約只剩十五分鐘,只能想辦法以快狠準的眼光挑選東西。八點半一到,各家店鋪果真準時拉鐵門打烊。

我東晃西晃,回到旅館後還去巡了附近兩三間便利商店,替友尋覓代買零嘴,簡直就像是捨不得休息一樣。再次回到旅館房間,終於坐下來休息,整理起戰利品(是的,我還是買到了我決心要買的演唱會紀念品)和收據。這會兒再也抵擋不住瞌睡蟲,於是直接小睡片刻。等到好好洗澡、真正的上床睡覺,又是半夜十二點以後的事了。  


隔天一早,我沒有賴床補眠,六點黎明即起。對於行程短暫的旅人來說,睡覺,實在是一種奢侈啊。不過,難得出去玩又聽了精彩的演唱,其實根本也心情亢奮地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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